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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解析——避兇

歷史大觀園 宋元文明 2020-07-24 12:55:39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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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相信,世界的良好秩序仰賴于天、地、人三者力量的平衡。上至皇帝下至黎庶都知道,災異的意涵遠勝于災異本身。它預示了天、地、人之間關系的失諧。對于這種失諧有兩種解釋。一種解釋認為,人在與天地的關系中扮演著積極的角色;另一種則認為,人的角色是被動的。

主動論認為,天地間的災異是由人的不當行為導致的,只要改正錯誤,自然失調就會停止。這種“道德氣象學”(moral meteorology)把皇帝擺在一個十分微妙的位置上,因為,作為天子,他是與天關系最密切的人,被賦予最大的權力,因此也能對天產生最大的影響,無論這種影響是好是壞。這種邏輯意味著,每當災異出現時,就可以臧否皇帝的統治。因此,“深淵”對于皇帝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一個諍臣要警告皇帝,只要列舉有關災異的奏報即可,譬如正德時期,就有人上書皇帝,言辭頗為激烈。他上言道,帝國上下正飽受災害困擾,“黃風黑霧,春早冬雷,地震泉竭,揚沙雨土”,這意味著“天變于上,地變于下,人物變于中”。對此皇帝應該有所作為。

弘治皇帝則十分幸運,在位期間并沒有遭遇“深淵”。然而,弘治朝的災害也并不少,尤其糟糕的是經常有莫名的龍見事件。干旱是最主要的問題。成化十八年(1482),即弘治皇帝登基的六年前,明朝的大部分地區都發生了干旱。此后20年間幾乎年年有之。此時也是一個寒期。弘治五年(1492),一開始便遭遇了嚴峻的環境問題。除了全國大范圍內的干旱外,華北的大小流域還爆發了嚴重洪災。是年的頭幾個月,北方各省有關洪水、橫寒將影響秋收的奏報如雪片般飛來。弘治皇帝意識到,他將不得不豁免弘治四年(1491)欠繳的稅收。向各省各縣催繳欠稅的做法,只能使當年的稅收愈發艱難。他前后三次赦免稅糧,共計350萬升。

對于皇帝來說,比起災害造成的有形的財政損失來說,無形的道德損失更棘手。正月,欽天監奏報天象有異,始覺災害已造成道德上的損失:有青白色流星經中天南行,后三小星隨之;月沖犯其他星座;木星犯靈臺星;西北地震有聲。這些都是天示惡兆。

弘治皇帝本可以向天祈求寬恕,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向他的官員咨詢。作為天子,他應該如何使天地滿意?正月三十日(3月7日),一位派去察看洪澇災情的御史上奏四點建議,重新分配來自南方的貢米。第二天,又有一位御史請求削減本年節慶的不菲經費。一位禮科給事中建議皇帝提醒庶官各修其政,內外刑官約法省刑。用這些官員們的話來說,這些措施應該能感召上天,“變災為祥,轉禍為?!?。通過皇帝自己的檢身修德,天、地、人三極間的權勢關系會潛移默化。但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晚,月亮再次沖犯其他星座的運行軌道。第二晚,流星再度出現??芍ν炜駷懖⒎浅χg的事情。

像皇帝那樣的天人交感,是大多數人不敢妄想的事。他們更愿意接受一種被動的解釋,即天、地、人三極的失諧是周期性的。天與地時不時會脫離他們的軸心。人能做的只是挨過這段動蕩的時期。對于普通人來說,真的只有一種手段能應對周期性出現的亂世,那就是占卜。

晚明迅速發展的刻書業也響應了這種對占驗手段的需求,出現了一批標明吉兇的日歷和助人預知未來的卜書。湖廣《慈利縣志》(1574)中就收入這樣一份地方日歷的殘本。慈利縣的“雜占”,始于陰歷正月的頭八天,這八天分別主管雞、犬、豬、羊、牛、馬、人、谷的運勢。如果第一天是晴天,則雞會生長發育良好;如果是陰天,則會有病災。同樣的法則適用于二犬、三豬,以此類推。顯然,最關鍵的兩天是第七、八日,因為這兩天的天氣決定了來年人與莊稼的好壞。

慈利縣的占候之術中還標出了一年之中的特殊日子,往往還附有地方諺語。比如,三月三日聽蛙聲,午前鳴,高田熟;午后鳴,低田熟。一年中的最后兩個特殊日子是十二月的小寒、大寒,也是陰陽合歷中二十四個節氣中的最后兩個。大寒最常出現在陰歷十二月,一般是公歷1月11、12日或21日。小寒常在陰歷十一月,一般是公歷的12月26、27日或1月5、6日。無論是在十二月進入大寒還是小寒,當日如果多風雪,就會傷及六畜。方志編纂者在最后評論道,占候之術都是經驗之談。雖然這些信息并非明代政府每年向臣民頒布的授時“正法”,但是他強調,“然其談水旱災祥時,或奇中”,這一點十分重要,因為可“以為農事資焉”。

萬歷年間盛行的百科全書式日用類書,也為預測災難提供了一些方法。明代大出版家余象斗在萬歷二十七年(1599)出版的《萬用正宗》一書中,向讀者介紹了一種計算自然災害發生時間的方法。這種方法要與日歷配合使用。中國人紀日是以兩個漢字表示,第一個字取自“十天干”,第二個字取自“十二地支”。兩者結合便形成了六十日一輪回的紀歷符號。這種占卜吉兇的方法需要弄清楚立春日的天干。立春,也屬于中國陰陽合歷的二十四節氣,一般是公歷的1月26、27日或2月5、6日。如果立春日的天干是丙或丁,當年就會遭逢大旱;如果是壬或癸,則會水盈于川;如果是戊或己,就會令田園受損;庚或辛預示著太平和富庶;甲或乙,則是豐年的保證。

如果我們以這些預測來看《萬用正宗》出版后的頭20年(1600—1619),便會發現它們并不可信。以立春日判斷荒熟的口訣來看,萬歷二十八年(1600)應該是大旱之年,然而,是年福建雨勢磅礴,甚至沖垮了城墻和橋梁。對于萬歷三十一年(1603),余象斗倒是猜得不錯。根據他的方法可知當年應有洪水,結果福建南部沿海果然發生海嘯,淹死了一萬多人。除此以外的預測全都落空了。

我做這項檢驗,并不是為了嘲笑明人的迷信心理,我的目的只是要說明他們要遭遇多少自然世界的不可預見性。元明時代的人們常常生活在無常氣候和饑饉的威脅之下,他們會尋求一切手段,幫助自己做最壞的打算,也給予自己——哪怕是在明知無力回天的時候——猶有可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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