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錢人的心理就是:錢越多越好,而成本越少越好。在這種邏輯思維模式下,“零和”游戲顯然沒有“雙贏”游戲有誘惑力,“零和”的觀念也逐步被“雙贏”觀念取代。在交換的前提下,效益的增減反映著絕對的優勢和劣勢。
中國過去是個重農輕商的國度,自古以來,經商便被視為“賤業”。古代的四大行業,所謂“士農工商,四民有業”,商業是排在最后的。一提起商人,人們便會想到“無商不奸”、“為富不仁”之類,從對商業和商人的歧視這個側面,也說明中國古代的商品經濟極不發達。
《史記•貨殖列傳》是古代唯一一篇專門為商賈立傳的作品,這在當時和之后近兩千年的時間里,可謂驚世駭俗之作。雖然司馬公的思想是先進的,但迫于世俗的壓力,他特意將《貨殖列傳》放到了全書的最后,在《日者列傳》、《龜策列傳》之后,以示商人連算卦、看相的地位都不如。商賈在社會上的地位很低,商業卻仍是致富最快、富有魅力的一個行業。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引用了一句當時的俗語:“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依市門。”這句商諺所總結的規律,可以說亙古不變,直到今天也沒過時。
在商人的視野中,人都是具有潛在利潤的商品。譬如說起當前比較熱門的風險投資,稍有歷史知識的人便會想起兩千多年前戰國后期的經國巨賈呂不韋。他一眼就看出這位落魄的秦國太孫“此奇貨可居”,是不可多得的“績優股”,呂不韋要“放長線釣大魚”。群雄逐鹿的戰國時代,商人一般是弱勢的。然而一旦商人的哲學與政治的權謀聯姻了,其后果往往是震撼視聽的。
呂不韋即是一例。在呂不韋出生之時,衛國日漸衰敗。為求發展,大約在公元前265午,呂不韋便來到向往已久的趙國國都邯鄲。邯鄲城的繁華,讓呂不韋眼花繚亂。當時秦公子異人正在趙國為人質,戰國時代各諸侯國間派人到對方為人質,多數是為相互聯合抗秦。而秦與六國交換人質,則是所謂的遠交近攻的策略。讓異人充當這個倒霉的差使是有來由的,他的父親安國君原來不是太子,公元前267年,原立太子早逝,安國君才坐上太子之位。然而秦昭王長壽,直到安國君五十三歲時才離開人世。安國君有二十幾個兒子,而異人只是其中一個,而且既不是長子又不受寵。異人來到趙國后,在秦趙兩國關系友好時,秦王孫異人自然被奉為上賓,可一遇兩國關系緊張時,他就成為了階下囚。
初到邯鄲,呂不韋聽說有一位秦國貴族困居在此,經過多方探聽,他把異人的身世、家庭關系、目前處境及其他方面了解得一清二楚。
呂不韋雖花天酒地,流連于歌樓舞榭之間,卻沒有忘記他是為獲取財富而來的,是要搜索一種能大大贏利的商品,很快這種一本萬利的貨物被呂不韋發現了。呂不韋是個商人,萬事以追逐利潤為目標,為什么他卻肯在一個落難的王孫身上下這么大的工夫呢?呂不韋在跟他父親解釋時說得很清楚。他問其父:“耕田之利幾倍?”父答:“十倍。”再問:“珠玉之贏幾倍?”答:“百倍。”又問:“立主定國之贏幾倍?”父答:“無數。”于是,呂不韋說:“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國立君,澤可遺后世,愿往事之。”后來,當呂不韋見到這位落魄的王孫時,憑他多年經商的經驗,一眼就看出:多方尋覓的寶貝就在這里。不由脫口而出,留下一句千古名言——“此奇貨可居”。呂不韋趕回家稟告父親,自己找到了可贏利的奇貨。呂不韋打算以所有家產與異人交換他未來的帝國,這是一著險棋,自然從商人的立場和眼光來看,這步棋有著非凡的魔力,等式的兩邊,一邊是萬貫家財,一邊是大秦帝國。收益一目了然。于是呂不韋開始實施他的計劃。
在決定呂不韋與異人交往那一刻起,他已經醞釀好了一個立主定國的計劃。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沒有呂不韋就不會有后來的秦莊襄王,更不會有后來的始皇帝。如果這樣,中國的歷史還會是現在這個模樣嗎?縱觀中外歷史,個人的因素起到了極為重要,有時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強大的馬其頓帝國就是在其領袖人物亞歷山大大帝死后馬上就分崩離析的。如果沒有秦始皇的雄韜偉略,會有日后如此強大的大秦帝國嗎?歷史不容假設,但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呂不韋的驚天大策劃成就了日后的大秦帝國,也間接影響了整個中國的歷史。
公元前262年,呂不韋又一次來到邯鄲,他來到了異人的住所,與異人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并說他愿意傾其所有資助異人實現遠大抱負。異人聽后,感恩戴德地說:“如果您的計劃能實現,我當了秦國的國王,秦國一定歸我倆共有!”呂不韋與異人敲定后,立即照計劃執行。他先拿一部分錢財供異人結交賓客朋友,以積蓄力量,準備回國奪權。而呂不韋自己則攜帶奇珍異寶,向西奔秦而去。來到秦國,他很快就結識了受寵的華陽夫人的胞弟陽泉君,向他們游說了一套可以使他們避災得福的辦法。當呂不韋將在邯鄲與異人策劃的方案和盤托出時,對華陽夫人說出以色事人,不能長久,年老色衰就會失勢的淺顯道理。無子的華陽夫人于是決定收異人為兒子,并誘勸安國君立異人為繼承人。既然地位變了,異人當然不能再當人質了。呂不韋施展他游說的本領,使趙國同意送異人回國。正當異人和呂不韋歡天喜地打點行裝準備回國之際,不料秦趙間長平之戰發生了。趙王改變主意,禁止異人回國。
當異人再次被圍趙國時,正逢長平之戰,呂不韋也找不到逃難的機會。在此期間,呂不韋又成功做成了一筆交易。在邯鄲,呂不韋早就選中了一個姿容艷麗又善歌舞的年輕女子與其同居。一天,當這位邯鄲姬告訴呂不韋自己懷孕時,他計上心來,當晚就請異人到自己住宅飲酒。貪杯好色的異人得知,欣然赴約,席間見到艷麗動人的邯鄲姬陪酒,立即就被迷住了,當即向呂不韋提出將美人贈給他的要求。假裝盛怒的呂不韋日后主動將美姬送給異人,使異人感激涕零,把肚懷呂不韋孩子的邯鄲姬接回住所。公元前259年正月,邯鄲姬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為政,稱嬴政,即后來的秦始皇。這是呂不韋的一筆投資,它的效益要在異人下一代國君身上收回。
嬴政誕生給歷史留下了千古之謎。一些記載說,秦始皇的生母嫁給異人之前,就已懷著呂不韋的兒子,這是精心設計的。另有記載說異人之妻大期而生子政。大期超過十二個月,所以不可能是呂不韋的兒子,說秦始皇是呂不韋的私生子,乃是當時和后來恨秦始皇的人攻擊、污辱之詞,不足為據??墒亲屑毧疾閰尾豁f和秦始皇的一生,以及后世的有關資料,可以肯定后一種說法是缺乏根據的。因為:第一,證明嬴政和呂不韋關系非同一般的記載不僅是一兩處;第二,即使邯鄲姬大期而生政,也不能排除他們有血緣關系的可能,因為呂不韋與邯鄲姬的私通,并未因她與異人結婚而中斷,這種關系一直延續到嬴政繼承王位之后。異人在邯鄲娶姬生子,樂不思蜀。誰料風云變幻,這期間戰爭又發生了變化,給已淡卻回國之心的異人歸秦創造了條件。當時秦軍正乘勝進攻邯鄲,白起率領得勝之師攻擊,趙國的覆滅已指日可待。然而當白起攻克上黨后,等待秦王發出進攻命令時,秦國內部矛盾產生了。白起遲遲未接到發兵的命令,因而失去占領邯鄲的機會,但被困在城中的異人卻因此避免了一場厄運。在呂不韋和他用錢財結交的賓客的幫助下,異人成功地逃出了趙國。而邯鄲姬和幼小的兒子卻留在了邯鄲,在豪門勢力保護下,才幸免于難,沒被趙王捉住。
秦昭王、孝文王先后逝世,隨后異人繼位,是為莊襄王,呂不韋隨即進入秦國的政治舞臺,開始展示他的個人才華。莊襄王即位后的第一道命令以呂不韋為本相,封為文信侯,以蘭田十二個縣為食邑。詔令一出,滿朝文武驚呆了,因為當朝百官無一人能如此集官、爵、食邑最高等級于一身。呂不韋本人心里十分清楚,這不過是十幾年前在邯鄲投資所收回的利益而已。秦國大政實際是完全控制在丞相、文信侯呂不韋手上,國王只是丞相意志的傳聲筒。秦國由此開始了呂不韋擅權的時代。
呂不韋當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罪人,獎賞先王功臣以及對百姓施行一些小恩小惠,這使得呂不韋在秦國臣民中影響深遠。他收買人心,澤及罪人、功臣和民,就在此時,又傳來一個喜訊,與莊襄王分別六年、留居邯鄲的嬌姬和稚子從趙國回到了咸陽。這無疑也是呂不韋安排的結果?;氐阶鄧暮惣榔G、妖冶不減當年,莊襄王見美姬回到身邊,自然是憐愛有加,從此沉溺于錦被繡帳之中,無心過問政事,呂不韋獨斷秦國朝政更是暢行無阻。工于算計的商賈從政,處處都顯露出他善于把握時機、取得最大效益的才能,消滅東周就是他執政后立起的第一塊豐碑。
茍延殘喘的東周竟在鞏地聯合各諸侯國圖謀進攻秦國。本來消滅周天子在道義上會受到譴責,此時恰好時機到了,東周君竟圖謀攻秦,正給了呂不韋建立功業的機會。呂不韋輕而易舉就征服了東周,將其領土并入秦的版圖,徹底消滅了統一中國過程中最后的障礙。而呂不韋滅東周,卻遷東周君往陽人,不絕其祀,又為自己樹起了崇奉禮義、“興滅”“繼絕”的善舉,從而贏得士人的好感,也減少了一些姜、姬姓諸侯國的仇恨和反對情緒,為大批士人投奔秦國和順利完成統一創造了條件。
呂不韋掌權的頭一年,秦國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都顯得生氣勃勃,秦國的國界已逼近魏國國都大梁,魏國陷于一片混亂之中。后魏國請回自竊符救趙后留居趙國的信陵君,信陵君憑著自己的聲望,組成五國聯合軍事行動,五國聯軍抗秦,把秦軍打得大敗,給了春風得意的呂不韋當頭一棒。這是呂不韋當政后軍事上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失敗,從此他用兵更加謹慎。從失敗中,呂不韋知道,不除掉信陵君,秦國的軍事征服就會遇到更多的困難。呂不韋經過多日謀劃,精心安排,到處散布謠言,利用挑撥離間計使魏安麓王解除信陵君的軍權,致使信陵君含冤四年后身亡。
正當杏褪殘花、園荷點翠之時,秦宮中傳出驚人消息:莊襄王去世。對于莊襄王的死,眾議紛紛,有人說得病,有人說為呂不韋所害。無論死因如何,事實上他一死,呂不韋在秦國的地位就又發生了變化。秦國首都一片肅穆氣氛,渭水南的章臺宮,挫鋪的悲涼清音陣陣傳來,而后宮中則九重笙管之樂與之相呼應,這里在舉行緊接葬禮后的秦王政的登基典禮。秦王政登基時才十三歲,是個尚未成年的孩子,在典禮過程中,丞相呂不韋始終伴其左右,指示他該如何動作。嬴政繼位后,呂不韋除了丞相、文信侯外,又加封了一個特殊封號——仲父。十三歲的孩子當然想不出如此封號,這完全是呂不韋自己出的主意。從此,呂不韋就坐到章臺宮大殿秦王御座的右側,開始處理朝政了。從秦王政即位的公元前246年到公元前237年,都是呂不韋在秦國直接掌權的時代。
秦王政即位之初,當務之急仍然是取得對東方各國的勝利。兼并戰爭的主要對象仍是韓、魏等國,而與楚國一直沒有發生過大的戰爭。
公元前239年,秦王政二十一歲了,他已經成年,只要舉行過加冠禮,他就可以親政了。而在親政之前,朝廷的一切大權都掌握在呂不韋手中,嬴政只是一個傀儡君主。每逢上朝處理政事,只能聽丞相安排。
在秦王政年幼時,呂不韋每逢處理完朝政,就會去后宮與太后廝守。太后是呂不韋的老情人,她風流成性,肆無忌憚??墒亲鳛樨┫嗟膮尾豁f為了避嫌,而且因為一心應付政務,因而開始冷淡太后。為了擺脫淫婦的糾纏,呂不韋只得把太后的另一位舊情人嫪毐找來頂替自己,把嫪毐以假宦官的身份安排在甘泉宮,日夜陪太后縱情歡樂。
不久,得了長信侯封號的嫪毐,爵位、食邑的待遇及地位完全可以與呂不韋相抗衡了。嫪毐陪伴在太后身邊,勢力一天天膨脹,在秦國大有超過呂不韋之勢。出身于市井無賴的嫪毐,雖不乏政治上的野心,但除了取悅太后的房中之術外,本無任何才能。他靠太后庇護暴發,建立私黨,但其劣根性是無法改掉的。與太后縱欲之后,就在宮外為非作歹,惹得滿朝上下憤懣不堪。
隨著羽翼豐滿,他也想謀權奪位,而且與太后生有一個兒子,密養在深宮中。但他也預感到自身的危機,一方面與呂氏集團對立已趨于白熱化,更重要的是,秦王政已二十一歲,可以親政了。若不能在秦王親政前控制局勢,不僅要敗在呂不韋手下,而且有被秦王鏟除的危險。
嫪毐、太后、呂不韋、秦王政此刻都在緊張籌劃個人的事,顧不得前線的勝負,一場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斗爭即將公開進行。
公元前238年,當秦王政在雍城舉行加冠典禮時,嫪毐知道自己與太后的穢行及叛亂的圖謀已被發現,于是趁咸陽空虛發動叛亂,利用太后的玉璽調兵??墒乔赝跽缬袦蕚?,嫪毐的叛軍還沒出咸陽,就遇到由雍城開來的秦軍。一群烏合之眾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嫪毐被車裂于東門之外,并被滅了九族。太后則被減了俸祿,收回璽印,軟禁在最遠的雍宮域陽宮中。
公元前237年,在嫪毐叛亂勢力被鎮壓下去,呂不韋集團的勢力尚未被觸動之際,秦國又發現了奸細。秦國一直未察覺韓國派來的水工鄭國,是來執行疲秦計劃的。鄭國人秦修水渠,乃是韓國借修渠企圖在經濟上拖垮秦國的陰謀。于是秦王發出逐客令,下令限期將秦國內所有外來賓客驅逐出境。當時李斯力阻秦王逐客,上奏了一篇《諫逐客書》,指出逐客的危險結果,后被秦王政接受而撤銷逐客令。
公元前237年農歷十月,秦王政下令:免去呂不韋相國之職。等到后來,齊人茅焦勸說秦王到雍宮將太后迎接回咸陽,而將呂不韋遣發到河南的封地去了。
呂不韋在河南封地時,并未韜光養晦,而是廣交賓客,各國諸侯使者絡繹不絕,去拜訪他。秦王政害怕他叛亂,便把他發配到蜀地,并寫信斥責他。受到威脅的呂不韋害怕被殺,于是飲鴆自殺了。
呂不韋登上秦國丞相之位雖晚,但絕無一般暴發之政客嫉賢妒能的通病,他對元老重臣甚為器重。老將中突出的是蒙驁,這位老將在呂不韋執政十余年中,不居功,不傲上,繼續帶兵為秦國爭城奪地,雖已年邁但威風不減當年。對舊巨不存戒心,對元老毫無成見,是呂不韋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 呂不韋用人不拘一格,最有名的是小甘羅,他十二歲就能負擔出使之重任。小甘羅首先幫助呂不韋勸服張唐接受出使燕國的命令,后又單獨出使趙國,讓趙國心甘情愿割五城給了秦國。呂不韋在入秦之前,各國諸侯都大力招攬人才,供養食客,其中最著名的要數“四公子”,即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魏國的信陵君、楚國的春申君。而呂不韋是秦國歷史上第一個認識到士的重要作用,從而大規模招攬賓客,成為打開國門大批養士的政治家。
呂不韋任相國之初,就在相府內建造了數以千計的高堂廣舍,聘有眾多名廚,在首都和城墻上掛起告示,歡迎各方士人來相府做客。因為呂不韋本人并非秦人,卻官至秦相,對希求功名的人士,極具誘惑力。其次,呂不韋權勢大,養士之舉不會遭人反對和嫉恨。另外,秦國在軍事上節節勝利,統一六國是早晚的事情。因此呂不韋告示一發出,有識之士紛紛奔向丞相府里來,很快,呂不韋門下的食客就達三千人。其中有著名的司馬空和李斯。
大凡當王的人,大多有兩個想法:或長命百歲,永遠做王;或留名青史,讓后世人永遠記住他。而呂不韋是無冕之王,只好退而求其次。很快他就找到了留名的好方法。他門下有三千賓客,不產生實際效益的投入,是商人絕對不愿干的事。于是他把門客召集在一起,讓他們編著一本《呂氏春秋》,為他流芳百世。書既要保持各派學者的觀點和風格,又要編在一起,成為一部完整的作品,這的確是個難題,但經過一番研究,終于得到圓滿解決。這部書形式上統一,內容則多樣,真如雜樹生花,群駕亂飛,開創了雜家體例。
為了提高作品質量,防止抄襲現成之作,呂不韋又想出一招。公元前239年的一天清早,咸陽城較往日熱鬧得多,人們紛紛趕往市區,并且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原來咸陽市門上掛著《呂氏春秋》的書稿,旁邊有一大堆錢,告示宣布:如有人能對《呂氏春秋》改動一字者,將千金拿走??墒请S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好奇的觀眾越來越少,站在市門前閱讀《呂氏春秋》的人也逐漸散去,終無一人將千金取走。其實,并非書中不可改動一字,而是人們不敢改動,害怕招來殺身之禍,告示只不過是呂不韋吹噓的手段罷了。
呂不韋由商場而入官場,靠的是金錢、巧謀和美色。他是個成功的商人,“販賤賣貴,家累千金”,牛氣沖天。然而在當時,兜里有幾個子兒,還牛不到哪兒去!與那些嘯傲江湖,縱橫六國,奔走于諸侯公卿之間、出入于朝堂內廷之上的策士謀臣、良將賢相相比,呂不韋得靠邊點兒去!“要入流”——這才是呂的蠢蠢欲望!
在呂不韋看來,女人純粹是商品。他自己娶名噪京都的絕色美女,與之同居,有了身孕。而當好色之徒異人在一次來府上喝酒,對這個美艷舞女“一見鐘情”即要“橫刀奪愛”時,呂不韋起先是假裝怒火中燒:想不到自己為了異人散金破家,居然這異人連“朋友妻也要欺”了。之后,呂又裝作有度量,“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這就應了老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大概是受到呂的“風物長宜放眼量”的處世哲學影響吧,這個傍過大款的風塵女子絕非等閑人物,居然忍辱負重,“自匿有身”,瞞天過海,后來生下了“子政”——秦始皇。誰知道,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皇帝居然就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謬種”。在這其中,分明還讓我們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力量——欲望,生存之欲,發展之欲,愛之欲,恨之欲!太史公雖然沒有道破,但善于寫人的他,對人性的審視的揣摩,恐怕是后人所望塵莫及的。不為尊者諱,這是太史令了不起的勇氣。
一個在官場角斗中善于玩弄政治手腕的人,一個在情感游戲中善于?;ㄕ邪褢虻娜?,他還是能夠尋求金蟬脫殼的法子暫時應付一陣的。大概出于權勢安穩的警戒,或者出于對封建宗法傳統條律的隱憂,又或者是出于自身肉欲的疲軟,對呂而言,“太后”簡直是“魔鬼”,是“定時炸彈”。于是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搞了個另一個猛男——嫪毐,讓他佯裝為宦者,入宮滿足太后的私欲——這可是欺君罔上的??!而這位太后的“新歡”的迅速發跡與攀升,很快對呂形成了致命的威脅。這不僅僅是權謀的角逐,更是欲望的爭鋒!其實,呂在這件事的處理上與其說是弱智,不如說是無奈!誰叫他太早地不行了呢?司馬遷的敘述很是幽默:呂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在我看來,司馬遷不動波瀾的敘述向世人展示了人性之惡。還是《易經》中的那句老話——“亢龍有悔”,盛極必衰,少有幾個人能擺脫這個怪圈。當那一層薄薄的紙被捅破后,所有尊嚴榮華都褪色了,都破碎了,都煙消云散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從一個沒有政治地位的大商人到權傾一國的強國丞相乃至相國、“仲父”,呂不韋的政治發跡史給后世很多官宦提供了一個進退之術的典型案例。“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是,飛鳥一旦系上了黃金的羽翼,它也就再也飛不高了。
商場、政壇兩棲的大鳥——呂不韋,終于從邈邈云端一頭栽了下來。用錢購買的權勢,靠美色獲得的地位,總是最易霉變和腐爛的。不知道司馬遷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在這樣一種庸俗社會學的寓意理解之外,是否還有其他更不可告人的隱秘。因為在今天這個世界,相似版本的故事依然在波瀾不興地上演。如果有,是不是要觸及一個簡單而又深奧的字——欲。
呂不韋工于心計,敢想敢做,“販賤賣貴,家累千金”。呂不韋當時并不知道,他的策劃和行為毫無疑問地使他成了后世風險投資業的鼻祖。以投機商業的手段投機政治,在進退之中學找機會,由經商而經國,呂不韋的氣魄之大、信心之強、眼光之遠、心計之深、創意之妙、謀劃之秘、辦法之多、預見之準、收益之豐……都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說他是古今中外第一風險投資商,當不為過。
呂不韋給后人留下了許多值得品味、值得思索、值得借鑒、值得揚棄的東西。尤其是他在進行風險投資時的言行,實際上就是他給后人留下的寶貴“商經”。如他所說的“奇貨可居”一語,已經成為一句成語。寥寥四字,便道出了進行風險投資所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
作為商人的呂不韋將政治也當成了生意,他卻有所不知,搞政治不同于經商。在專制時代,經商失敗,頂多傾家蕩產;而搞政治失敗,則會家破人亡,甚至會株連九族。所以,最終,呂不韋還是賠了,賠了個家破人亡,賠了個干干凈凈。他經商成功后的輝煌和經國失敗后的悲慘,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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