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十力：非嗔勿擾

翻覽近代史，牛人遍地走，其中最牛的要數熊十力。熊十力本名很三俗，叫“繼智”。后來他翻閱典籍，發現佛家術語“十力”指佛的十種智力，也是如來佛的別稱，他覺得這名字酷，就老實不客氣地據為己有，改名為熊十力。

敢跟如來佛祖搶名字，其“牛”可想而知。佛家戒嗔、戒怒，但信佛的熊十力一貫奉行“非嗔勿擾”的處世原則，簡直可以說是怪胎異類。

早年，熊十力曾跟著歐陽竟無大師鉆研佛法，后來，熊十力寫了本《新唯識論》，署名牛氣沖天：“黃岡熊十力造”。要知道，在佛教發源地印度，只有被尊為菩薩的人才可以“造”。

這本書一出版，可了不得了，惹得歐陽大師與弟子們齋飯都吃不香，經過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合伙弄出本《破〈新唯識論〉》，斥責熊十力整的都是怪力亂神。熊十力奮起應戰，昂然說：“我愛我師，我更愛真理！”再造《破〈破新唯識論〉》進行反抗。最后，他干脆自封“熊十力菩薩”。

佛教徒和研習佛學的學者們恨不得破了茹素的戒，把他生吞活剝了。熊十力卻很犀利地說：“善了個哉的！要說講述晚周諸子，還得說是我熊某，其他人都是胡咧咧瞎扯！”

熊十力脾氣生猛，在北大教書時，常與同鄉小說家廢名（原名馮文炳）探討佛經理論，兩人經常意見不合，總是爭得唾沫星子亂飛火花四濺。一次，兩人又吵成一團，言辭激烈地互飆國罵。廢名不屑地斥說：“哥代表佛，你娃反對哥就是反對佛。”熊十力幾乎動用佛家獅子吼：“放屁，哥就是佛，你娃才是反對佛！你全家都反對佛！”……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人聽到里面沒聲了，趕緊跑進去看——乖乖隆地冬，十力菩薩變成了怒目金剛！倆老小孩扭成一團，互卡脖子，哪里還說得出話！眾人將他倆拉開，正勸時，熊十力又撲上去對廢名飽以老拳，結果廢名回擊的火力太猛，熊十力招架不住，拔腿就往外跑。打歸打，第二天，熊十力又跑去廢名家，兩人談笑風生，還是再爭、再打、再和好。

不僅對老友暴力，即便對學生，熊十力也是照嗔不誤。熊十力的學生李淵庭來看望他，看到他正寫的書稿中引用王夫之的話不是特別符合原意，稍微委婉地表達了一下異議。結果，熊十力極為不爽，大罵他“王八蛋”。李淵庭氣得沒話可說，轉身就回家了。

誰知熊十力追到他家來，接著大罵：“敢挑我的刺兒！我熊十力是什么人，我還能弄錯嗎？! ”李淵庭保持著很欠扁的冷靜，淡定地說：“請先生再仔細看看，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熊十力大開嗔戒，亮出天馬流星拳對著李淵庭火力全開。李淵庭也犟，大聲回道：“您就是削死我，我也是這么說！”熊十力沒招，氣哼哼地走了。

回去以后，熊十力思考了半宿，終于想通了。第二天一大早，熊十力又來到李家，笑著說：“淵庭，對不??！你是對的，我錯了！我昨晚琢磨了，是你說的那個意思。”說完，轉身離開了。

即便是對蔣介石這樣的人物，熊十力也敢犯嗔。蔣介石曾派人前去看望熊十力，給他捎去張一百萬元的支票。重金面前，熊十力擺出一副撲克臉，大吼著對來人說：“蔣介石老狗子，王八蛋！我怎么能用他的錢！你快拿著滾蛋！”

蔣介石過五十歲生日，高官邵力子出面請熊十力為其祝壽。熊十力駕到后，大喇喇地坐上正席，胡吃海喝。席間喝得高興，眾高官顯貴輪流吟詩作對，爭先恐后為蔣介石唱贊歌。輪到熊十力時，他拿起筆來瞅兩眼蔣介石的光頭，邊寫邊嘰歪：“脖上長著癟葫蘆，不花錢買篾梳，蟣虱難下口，一生無憂，禿禿禿，凈肉，頭。”

涂完這首倒寶塔形的怪詩后，熊十力提起褲帶，裝作尿急，急待解手，以磁懸浮列車的速度閃人了。蔣介石怒火攻心，嗔得差點休克過去，卻也只能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