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夜宿石頭驛
【唐·戴叔倫】
旅館誰相問?寒燈獨可親。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
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身。
愁顏與衰鬢,明日又逢春。
除夜即除夕,除夕在傳統社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表現就是“清賬”。而“清賬”又分兩種,一種是人與人之間的經濟賬務,一種是個人的事業賬務。前者好理解,后者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將一年所做的事做一次清理,看是否達到了自己的要求,看明年應做怎樣的努力,看年華在老去中有怎樣的光輝與無奈……據《唐才子傳》,苦吟詩人賈島每年除夕夜,“必取一歲之作置幾上,焚香再拜,酹(lèi)酒祝曰:‘此吾終年苦心也?!泵鞔髸椅恼髅鞯摹冻Α吩疲骸叭思页φr,我自挑燈揀舊作?!贝篌w都是一種“清賬”。
戴叔倫的這首《除夜宿石頭驛》就更像一個“清賬”冊了。孤身一人在冰冷的“石頭驛”(在今江西新建縣贛江西岸)中,他想到的“前事”“寥落”,“此身”“支離”,既沒有成就事業,也沒有成就家庭,身體更處在病痛之中?!俺铑伵c衰鬢,明日又逢春”,“又逢”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人向往“春”,而是詩人個體獨有的“愁顏與衰鬢”,去年逢,今年逢,明年依然逢。
云關雪棧圖【宋·許道寧】方晴臨
正是這樣一個沉重的“賬本”,使戴叔倫寫出了“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的沉重的生命之嘆?!拔礆w人”“未歸”的既是身,也是心;“未歸”的心,既是鄉心,也是儒家讀書人的濟世心。
戴叔倫(約732—約789),字幼公,潤州金壇(今屬江蘇常州)人,唐代詩人。如果大家對戴叔倫此時的遭際有所知,那就會對他這種“未歸人”的慨嘆有更多的理解了。他一生掙扎,晚年得任撫州刺史,治理有方,百姓盡美,但突然被誣拿問,后雖昭雪,卻身心疲憊,所以悲涼叢生。此詩正是這種悲涼之心的映照。
戴叔倫論詩有名言:“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睂φ宅F實,戴叔倫的人生之景,恰如他的詩論,讓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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